桂林 - 四月一日
我累了,覺得既衰弱又疲乏,冷風,細雨與涼氣充塞整個桂林市死寂漆黑的深夜.身負超重行李,內心缺乏安全感,人生地不熟地下車,又焦慮的怕遇到壞人,在多霧的夜半中找個投宿的地方,真是困難.
突然間,一群人把我们圍住了,強調他们是國營機構,專門輪班守候在車站附近替外國旅客或台胞做各項觀光服務指導.話畢,進而要求查看我们的證件.父親與我心中直納悶,怎麼大陸觀光事業發展如此迅速週到,甚至過份嚴謹連臺灣也比不上.我们不理會這些人,直往前走,他们也不甘勢弱死纏活纏一擁而上的強拉著我們手中行李圍賭過來.眼看著拉拉扯扯沒完沒了,乾脆開口道:[各位大爺大嬸们!我们是慕名前來貴寶地一覽祖國河山風景,行前早做好各項準備,所以請您不必太過擔憂.]隨即,一位面容慈祥老實約四十來歲的男子出面,從口袋中拿出證件,證件上註明了某某國營旅行社主任,當下使我連想到在台灣常常看一些電影或電視影集,每一次播映德國納粹黨或共產國家如蘇聯KGB電影時的情節,常常也是四下無人,圍了七八位共幹如此盤問外來客,如果應對之間稍有疑點,馬上押至大牢,也許永不得翻身.
雖未嚇出冷汗,內心已有些盤算,還是少惹他们為妙.那位先生開口說話:[我们是奉國家的命令在此守候,等待外來觀光客,做好觀光親善的工作,如果沒妥善的照料你们,可能我们會受到處罰. 所以還請你们把證件拿出來,讓我们證實一下你们的身份.]心中雖然恐懼及萬千個抵抗,可是身心也累到極點,只好順應他们的意吧!反正現在也沒力氣去提那些行李了.我们在四下無救兵時很合作,他们想撿查什麼要問什麼,就乖乖的答覆.他们擠在一起透過月光及細雨的折射看了我们證件是 - 台胞,就興奮的查問我们的行程等問題.父親不耐的說:[同志,你们觀光服務也太差了吧!怎麼叫我们在冷風細雨下受凍,總得先找個飯店再談吧!][啊!是是是.好我们走吧!]路上他们一直保持圍棋隊形,不論走路,做計程車都把我们放在中間.說起來又好氣又好笑,上計程車時他们七,八位硬要擠上來與我们同行,我大吼[幹嘛!這是計程車又不是公車,再這樣明兒一早就向你们上級報告.]那位面容四十歲慈祥的男子又出面叫住他们,只挑了兩位大漢一同乘車前往住所.
到了目的地,問了好幾家飯店,旅館都客滿,最後找到一家由僑資新建的桂橋飯店.進了房看一看手錶已清晨四點,那幾位跟著我们的人,坐在房間沙發椅上,看上去不太像要告別的意思.那位四十幾歲慈祥老實的先生又湊過來開始問話,父親有點惱火的下逐客令,反過來查他的證件,才知到他姓曾.
看他離去後,第一個想做的事,是想好好洗個舒服的熱水澡.退去身上衣物,身體直打囉唆,桂林的天氣氣溫低,空氣潮濕,我趕緊打開熱水器,好讓熱水打暖身子,解除全身疲憊.水一沖到身上才發覺不對勁,熱水器已失去功能,沖出來的水全都是冰冷的,我發抖的差點窒息.強忍著快暈過去的身體,再試著調整熱水器的熱度,最後還是放棄那中看不中用的東西.
清晨五點多了,迅速鑽入被窩中,準備小睡片刻,好準備當日旅遊.疲倦地閤上眼簾,閉起雙眼回想這些日子以來所發生的遭遇,心裏滿腹委屈地想痛哭一場.為何組國的社會型態趨勢,與我想像中相差這麼遙遠?農村貧窮的無法想像,老百姓衛生觀念極差,青年人急功好利,處處呈現要錢不擇手段,其他次要條件就不去想了.
過了2小時,那批自稱[國營]旅遊社的人又來叩門,要求趕緊付訂金,要不然買不到旅遊票,我们一急就趕緊付費整裝待發.
漓江風光(轉載)
遊了普陀山,駱駝峰,月牙山等名勝,中午當地導遊就帶我们一行人用膳.食堂陰暗,桌椅搖晃,餐盤外圍嚴重破損,桌布污穢,腳下踩的全是水.平日我吃慣麵食,隨口問了導遊哪有麵可吃.這一問可不得了,導遊尖酸刻薄連珠似砲地說:[吃麵!這哪有麵可吃呀,要吃去西餐廳大飯店吃,真挑.]我沒敢答話,只覺得此地人好欺生哦.
晚間曾先生又來了我们覺得他雖然煩了點,但今日旅遊的價錢公道,在他談完事告別時告訴他只要他安排的不錯,事後會給他一個大紅包的.翌日上午七點多曾先生又來招攬生意,要求我们先付齊灕江遊的金額,每人人民幣玖拾元,他好去搶票訂位.我们照付,根據他的指示到達碼頭等待他的船票上船.
天氣涼爽,船艙內坐得滿滿的,還有很多人索性將椅子搬到甲板上坐著啃瓜子.在大陸任何遊覽區域的旅客絡繹不決,熱鬧非凡,大多均來自不同省份,參雜了各種濃重的鄉音,感覺上遊手好閒的人相當多.在此因為人多口雜,任何小道消習不逕而走,尤其遇上台灣客都私下走告盼能攀上點兒瓜蔓親戚.同船中有一位老先生與父親談的很投機,也很好奇的打探臺灣生活水準.
那老先生一家人看似孝悌忠信之人,我们比較了臺灣與中國大陸現階段的經濟水平,所得收入,消費基準等問題.老先生是我在大陸裏碰到唯一有經濟學基礎,且以公平公正的態度評論台海兩岸經濟不同點,不像其他的人硬說臺灣是奢侈國家.話題結束後,只見他面有難色,與其家人竊竊私語後,靦腆的朝著我說:[小姐,我想你们臺灣人見的世面也多,現有一事相求,不知妥還不妥?][不妨說來聽聽,只要我能力所及,定全力以赴.]他老人家慢慢移動身驅,改變坐姿,轉動著腦杓,打量四週環境,背朝著雜亂人群,右手緩緩伸入上衣內層.只見他手拿著包了好幾層布的東西,不急不徐的一面一層層地打開,一面口述著東西的來龍去脈[是這樣的去年我幫了一為海外歸國僑胞的忙,臨別他送了我一樣東西,麻煩您幫我看一下.].好不容易終於拆到最後一層,我瞥了一下,恍然大悟地說:[是美金嘛!].老人家面上浮現欣喜,像遇到識貨的人說:[對對對,是美金.不過我看不懂這到底是多少錢]我接過手,定神一瞧,原來是美金一元.頓時內心酸楚地感嘆人之命運差距如此之大,區區美金一元,在他们全家人的眼裏,視同寶物.在臺灣,連吃一碗牛肉麵都不夠.不過這張一元美金文字部份是One Dollar,阿拉伯數字部份為10,為瑕疵鈔票,到外界還是如同廢紙.不忍傷他的心,就推說….不太清楚.聊了幾句,便意興闌珊,回到船艙上喝茶享受眼前名聞遐邇的灕江山色.
接近午餐時間,服務員熱心的為每一位船客介紹菜單.輪到我们時,點了一盤炒青菜,青蒸鱸魚,肉絲炒青椒,一瓶桂林名酒,兩包花生及青菜豆腐湯,共人民幣二十九元.連同我们一桌四人,對面二位是到桂林出公差,點了蛋炒飯.飯如山丘般的高高隆起,尖端部份點綴了幾片炒蛋,蘿菠乾.問他们為何那麼虧待自己,他们回答說沒辦法,出公差的飯錢只有那麼一點,哪能每餐大魚大肉.於是邀他们共享佳餚.我問他们到這灕江之上,有何公差可出?他回答:[這裏我來過五,六次,每次出差先到當地遊覽完了,再辦正事][那麼你幾乎全國每一個風景區都玩遍了哦!][是呀!西藏就去過不少次,反正薪水就那麼多,事情就那麼拖.]
午膳後與旁人閒聊,臨時好奇地問同船旅客灕江遊的費用多少?回答說:[貳拾元四角.]他们反問我们付多少?父親回答說:[一人人民幣玖拾元.]大夥一聽全部哈哈大笑,指著我们的鼻子說:[你们上當遇到騙子了.]心中又是一陣不快,算了現在氣也沒用,還是先玩再說吧!
嶄新的環境,金片跳躍的水面,讓人胸臆曠達,有想飛的意念,乾脆依欄肆意瀏覽眼前風光,驕陽照垂揚,垂揚映水中,水鱗片不斷從水中拋出,射向每一位祈求寧靜的心靈.岸邊悠閒的馬群點綴其間,讓人想起清末朗士寧的駿馬圖.樹林之後的山巒如仙人掌般的異軍突起,層層排列,有如世俗外之仙境.此時迫不急待上岸,吸收它的靈氣.
走出船艙,跨上岸邊石級小徑,眼前叫賣聲不絕於耳,小販搭建在靈山聖水旁,風味突顯,山旁一棟棟土黃色簡陋的房門外,均豎著黑板,板上列出菜單飲料名稱,門前幾張桌椅都坐滿了外國觀光客,街道上有好些金髮碧眼的西方人士,腳踩著腳踏車,悠遊其間.我们遊了月亮山,神木,桂林山巒等名勝,暮色逼臨,光陰始終領先一切美好事物. 我们在霞光中抵達桂林. 臨別時,向萍水相逢的朋友熱情話別.在萬家燈火中,憑著健美小姐照片的記憶才找到住所. 原因是司機在桂林放鴿子.
一進旅館,馬上找到他们經理,打聽曾先生的人事背景. 他们聽了之後,都搖頭忿恨不平,原來根本沒有什麼國營旅行社駐守在車站附近的服務,只是一些騙子穿梭在市區之間,詐斂外來客之財物.他们頻頻道歉沒做好不速之客的管制工作,並建議我们找統戰部呈述事情的經過,請求他们還個公道. 告別時還送了兩個桂林柚子. 我與父親商量後,便決定為了不使往後的觀光客吃虧上當,撿舉一個算一個,於是食慾大開,吃起柚子來.
清晨五點曾先生又前來,我们一見到他,心浬暗自高興,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. 他大概認為我们父女倆還有可騙的吧! 所以貪心的又回來了. 一上午買機票,沖洗照片,都不敢假他人之手. 曾先生不覺異樣,只是尾隨著等待紅包,走著走著到了統戰部門口,父親就入內把事情的梗概提報給統戰部,我在外裝做若無其事,不漏聲色的與曾先生聊天,心浬仍然忐忑不安,繃得很緊,不知此時挹注成敗如何? 真想立即揭露這騙子技倆,擊潰他,以替被騙的人爭口氣.片刻過後,父親趕緊回旅館,打發曾先生走,關了房門,父親輕聲說:[真不巧,統戰部的主任在外地開會,一時回不來. 他们很重視此事,要求不要聲張出去,並安排明日見面會談,但我们下午六點多的班機,不可能為此事耽擱行程. 所以就順其自然. 房門又再度響起,飯店的經理及一些高級主管都為關心此事前來拜訪,談了兩個小時,因為彼此性情相投,便互相留下地址. 他们不顧我们的一再反對,非常熱心的幫我們扛著笨重的行李,走過一條條街道,踏著泥擰路,往桂林市民航服務中心走去. 雖是一面之緣,這是踏入此地以來體會最深的一次友誼,及大陸人民純樸珍貴的感情.
<<<<<<<<<<<到了桂林機場,電視營幕反覆播放來往班機的狀況.>>>>>>>>>>>>>>>>>>>
候機室裏真似聯合國,最高興的莫過於遇到臺灣同胞. 大夥聚在一起比親兄弟姊妹還要親. 談天說地,說在此地所見所聞及感想,大部份都沒對此地留下好印象. [險地], [好自為之] 是他们的共識. 他们強調買東西換錢時會動手腳,要小心. 臺灣的導遊先生,還幸災樂禍的說:[嘻,嘻! 還有很多你受不了的事,以後會慢慢體會到.] 到了6點, 6點半, 7點以至晚間10點多, 我们飛往成都的班機一直呈現出桂林氣候不好,班機延飛的訊息. 11點多才宣佈因桂林氣候不好而停飛,候機室裏所有的各國旅客都噓聲四起,最可憐的還是我们這些自助旅行的人. 此時所有的客人已全部走光,氣氛低微,我氣忿的找他們工作人員理論. 按照國際航空慣例,飛機因任何無可抗拒因素而停飛,在起飛前乘客的食宿必需負責妥善料理. 但是他们簡單的回答我一句:[小姐,這是中國大陸.] 平日不說三字經,不亂發脾氣的我,也受不了的逬出黑話來 : [他媽的! 什麼中國大陸,這幾個字我不認識,你要嘛就派一輛車來接我们回市區下榻飯店. 要嘛! 就等著我们回台灣,咱们報上見! 少跟我囉唆. ] 他狠狠的瞪我,很不情願地撥了通電話到市區派了車子來接我们.
偌大的中型旅行車帶上空調,哇! 好久沒那麼舒服了. 機場旁的飯店大排長龍,大部份的大陸人都自行解決,旅行團的又乘原遊覽車載他们回飯店,只有一團大陸中級幹部20幾人氣忿的全部把機場內的座椅搬到走廊,靜坐抗議.
次日7點多就到機場,到了中午才如願以償的上了飛機,一飛沖天而去. 天空藍的令人無法置信,雲彩朵朵, 一片片地從機身下輕輕飛過. 誰說桂林氣候不好飛機不能飛? 只是搭機人數不夠,不划算而停非的藉口罷了,真是有夠爛的.
民航機上的餐點蠻簡陋,無法與國際水準相提並論. 父親說 :[已經比去年進步多了哦! 空中小姐也有制服穿,氣質也比以往好太多.] 聽了之後,真替他们用心改革而感到欣慰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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